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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暗透了,才望得見星光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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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娣頂著巨大的壓力拿譚圓圓的某個師姐做例子,堅持兩件事互不影響。

譚圓圓的那位師姐著實厲害,碩士二年的時候有孕,讀完博士出來立刻進了金屬研究所,孩子也大了,學業工作家庭,樣樣不耽誤。

慶娣自忖應付得來,只是這例子罕見,不太容易令幾位家庭婦女信服。爭執之下,她無可奈何,唯有以央求的眼神望向姥姥,姥姥咬咬牙,最後拍板定奪:“搬家!全家一起搬!”

這話一出,慶娣頓時笑開了眉頭,姜尚堯則楞了眼。

“婚禮怎麽辦?提前?”他垂死掙紮。

被他提醒,一堆女人抽冷氣,喜昏了頭的她們把這事忘了。掰指頭算日子,按照預定的婚禮日期,春節時慶娣肚子該大顯了,聞山民風保守,親戚朋友間要鬧笑話的。三位家庭婦女面面相覷,還是姥姥拿主意:“提前辦了。”

家庭會議從中午持續到晚上,最終議定婚期十一月初,這個月姜媽媽和慶娣媽留守聞山操持婚禮,姜尚堯送姥姥和慶娣回京。

蜜月回來的愛娣下了飛機才得知消息,放下電話驚喜地尖叫:“我要當姨媽了!黑子,你要當姨父了!”黑子郁悶難休:“怎麽又趕到我前頭去了?”

姜尚堯的心情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要當爸爸的喜悅還沒過去,馬上就被孩子媽拋棄。

十一月初,慶娣被接回聞山參加自己的婚禮。這一個月裏,姜尚堯在家被老媽耳提面命,在京裏被姥姥教誨不倦,以至於他倍感緊張,連在京裏請的兩個月嫂也一並接到聞山,慶娣走哪都有幾個人圍在身邊小心看顧。

喜宴上只有伴郎們受命在外頭擋酒,屢屢不見新郎新娘的影蹤。孕期剛踏入第十周,慶娣穿起婚紗腰身依舊窈窕,只是孕吐越來越頻繁,姜尚堯拿著漱口水站在她旁邊,束手無措,表情比她還要痛苦:“這要一直吐十個月?”

“混小子,”姥姥沒好氣地數落,“女人懷個孩子哪有那麽容易的?後面受罪的時候還有呢。娣兒,來,擦擦臉。”

“我來我來。”姜尚堯先接過毛巾,試了試溫度才放慶娣手裏。外面人聲鼎沸,他渾然不顧,只是躲這裏獻殷勤。

“姐夫,我家黑子快不行了,喊你快去頂上呢。”愛娣在門口吆喝。

浸過檸檬汁的熱毛巾讓人精神一震,慶娣露出的兩只眼睛裏全是笑意,“去吧,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撐場面。”

他先前想給慶娣一個最隆重的婚禮,此刻只恨人來得太多,拖得太久。腳步留戀著,“媳婦兒……”他湊近慶娣耳朵。

“我聽見了,媳婦兒……”譚圓圓揭穿他倆的密語,“下一句!下一句!三個字的!”

伴娘們的笑聲裏,姜尚堯點頭,“三個字的。”

慶娣的耳垂早染上粉色,鞋尖探出裙子踢了踢他,“晚上說。”

“辛苦了。”晚上這三個字換來一頓不依的胖揍。姜尚堯握住慶娣的拳頭輕笑,“你以為是哪三個字?”

“最重要最好聽的。”

“讓我想想……”他假作沈思狀,指腹以最輕緩的力道掠過她峰-尖,這樣已經令慶娣皺起了眉頭。手心托住她一側掂了掂,然後,笑意就從他眼裏一直泛濫在嘴角上。“那三個字是——變大了。”

“……”慶娣拍開他的手,“那三個字是——你混蛋!”

他以吻堵住她的抱怨,手掌一路滑下,回到最初的位置。透過細膩的腹肌,他仔細感受。初生的小生命,脆弱而神奇,承續他的血脈,付托著他和她無盡的期待。剛才心頭的雀躍在這一秒突然化作忐忑。

他小心收回手,撫摸慶娣的面龐。她的皮膚瑩澤泛光,眼睫微闔,呼吸平緩。他緩緩說:“我愛你。”

番外六

慶娣懷孕第五個月的時候,姜尚堯手邊出現一本厚厚的古籍——《說文解字》。

四個月過去,關於寶寶名字的備選名單列滿了A4紙兩張,他依然不滿意。

“‘蘊’這個字怎麽樣?代表寬和含蓄。”每每發現中意的選擇,姜尚堯便會捧著書突然發問,轉而繼續糾結下去,“太繞口了,其實慶娣,我看來看去,‘惠’也不錯的是不是?”

慶娣早將這個重任扔給了自家男人,她喜歡看他深鎖著眉頭,糾結不已的模樣,仿佛寶寶的名字是否響亮是否寓意深遠,比魚島爭端,地球溫室效應,乃至外星系生物生存的可能性等等問題嚴重多了。

這個時候她總是撫摸隆-起的肚皮,嘴角噙笑,反正,到最後總要征求她的意見。

黑子有回抽起那張不斷有新花樣添加上去的名單,咂舌說:“有什麽好犯愁的?從姜博鄴開始,一路生下去就是了。”

這話換來四道能把他劈成幾段的怒視。

姜博鄴是備選名單第一位,往下數,大約還有幾十個,只是男寶寶的名字。至於女寶寶的名字,慶娣拿起新出現的第三張紙,立刻有些偏頭疼。她老公最近執著於女字旁,玉字旁,還有心字底。

寶寶在六一兒童節降臨,堅持順產的慶娣緊張地瞄了眼寶寶的手腳是否齊整,松了口氣的她倒頭進入昏睡,闔上眼睛之前,額頭上那一吻的溫度陪伴她入夢。

似乎他從未離開過身邊,醒來後入目便是他關切的眼睛。慶娣微笑,乏力地擡起手撫摸他的下顎。

十六年前那個月光下,會神地聆聽一個陌生的,從不受人關註的,自卑內向又沈默倔強的女孩傾吐心事的他現在就在身邊,吻她的掌心,沖著她笑。

她為他生了個孩子,締結他們倆的血液。

真好。

“兒子?”她依稀記得睡著之前有人告訴過她。

他點頭,表情滿足。

“等我畢業了,我們再生個女兒。”她許諾,知道他內心的遺憾。

姜尚堯有些吃驚,“慶娣兒,太辛苦了。”這十個月裏的辛苦他感同身受,特別他遠在原州或聞山時,夜半摸不到身邊溫暖柔軟的身子,當即驚醒,冷汗頻出。試想第二遍經歷這種煎熬,他又出汗了。但是,有一個像慶娣般柔軟,善良,聰慧的女兒,害羞嬌怯地抓著爸爸的大手掌……他似乎在這個充滿醫院味道的病房裏嗅到一絲奶香和花香。

這個誘惑……

姜尚堯笑得白癡般,“女兒,好。”

姜博鄴出席自己的滿月酒那天,像是懂得這是他人生的第一場盛宴,表情極為嚴肅,眼睛有神,努力想看清楚周遭。事實上,他只模糊地辨認出最親近的寥寥數人而已。特別爸爸媽媽,離他太遠,被抱在奶奶懷裏的他,頑強地從繈褓中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掌,遙遙指向正在招待親朋的爸爸媽媽的背影,憤怒地用嬰兒語咆哮出兩個單音,不一會就在奶奶懷裏沈睡過去。 他不知道這一天有個人渴切地想見他一面,以至於坐在停靠在聞山大酒店門前的車裏,眺望了許久之後才難過地離開。

姜尚堯並未邀請他血緣上的父親,但是在小家夥出世的第三天,前後思量他還是打了個電話去原州,告知了這一喜訊。

巴思勤等待這個電話似乎等待了一萬年,在短暫的滿足和快慰之後,又有更深切的渴望浮起。權柄是力量的一種,但深藏在血液裏的天性呼喚他,令他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六十歲的虛弱的老人。

他虛弱得不敢踏入那個喜氣洋洋的大門,用顫抖的手指蹭蹭小家夥稚嫩的臉龐的行為也只停留於幻想。

華燈初上時,省委一秘蔡晉林踏入聞山市招待賓館的小樓。

“老板。”幾年過來,蔡晉林的稱呼由最初的客氣禮貌轉為私下時的熟絡,上下級的關系也多了幾分師生情誼。此時,蔡晉林沒有忽略老人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雖然這個濟西官-場私下裏以鑌鐵代稱的一把手迅速換上一幅常用的面具。

巴思勤點了點頭,意思是“回來了”。

如今已經揣測到些許內情的蔡晉林能理解他尊敬的這位老人的心情,如果是他,他需要的同樣是獨處的空間。不過除此之外,還有更需要的呢?

蔡晉林笑了笑,將一個信封置於茶幾上。“林岳那小子問姜總討了一張滿月照,說是要對親家,我也順手牽羊要了張。”

初時蔡晉林與傅可為的秘書林岳關系尚可,在意識到姜尚堯的隱晦身份,而且發現姜尚堯與林岳私交甚篤的情況下,蔡晉林有意接近,對這位省委一秘林岳當然是回送秋波,一來二去,兩人友誼日增。

這回姜家擺滿月酒,恰逢省委調研組到聞山,蔡晉林自然與原州趕來的林岳聯袂相賀。 巴思勤臉上難得現出一絲激動,仍然克制著,不去看那薄薄的信封,對蔡晉林說:“早點休息吧,明天日程照計劃去岳中,就不多在聞山停留了。”

岳中與聞山相鄰,看來這一趟老板算是滿意而歸。蔡晉林心裏高興,臉上不顯得色,說了聲是下樓。

許久後,巴思勤凝視茶幾上的信封,終於動了動手指。裏面只有一張照片,小家夥像只小豬般趴著,含著自己短胖的手指好奇地張望鏡頭,前庭飽滿,鼻頭豐隆,很像尚堯,也很像……他。

手中的照片微微抖震,三十多年前,尚堯也是一般模樣,那時候,他這個作爸爸的在哪裏?巴思勤搜尋遙遠的記憶,那時送烏雲回京不久,烏雲說她父親也快回家了,希望他多留些日子,父親要見見他。經過那痛苦動蕩的十年,安寧且富有希望的生活多麽難得,面對抉擇,與烏雲銀鈴般的笑聲歌聲比起來,北地的苦寒只餘殘影。

巴思勤的手上下撫摸照片裏的小家夥,闊別數十年的液體從眼角溢出,一滴老淚落在手背上。

北地,草原。

七八月份才適合去草原奔馬,姜尚堯記得上一次來就是七月初。慶娣離開之後他渾渾噩噩的,始終不肯接受她的不告而別,但是,冰冷空洞的宿舍裏,漸淡漸消失的馨香氣味,以及總是垂下尾巴在他腳邊打轉,低低哀嚎的福頭,一切都在沈默地告知他現實的殘酷。那時他一個人開車進了內蒙,第一次回到他出生之地。

德勒格瑪已經去世,她的孫子比姜尚堯的母親小幾歲,看過姜尚堯拿出的黑白照片,他記起那個城裏的姐姐。草原上的牧民心胸開闊,善良直爽,姜尚堯在他家住了半個月,白天騎摩托車幫忙牧牛羊,晚上銜著草根數星星。

如今八月底,已經打了兩遍草,滿地接天的淺黃,兩側丘陵起伏。同樣的故鄉,心情大不一樣。

姜尚堯從後攬住慶娣的腰身,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臉貼臉,目光隨她一起攀越遠處的丘陵,投向天際的雲。牧馬安靜地翻檢草皮,時不時擡頭迎著風聳動鼻翼。草原上千種野花,花期晚的猶在綻放,衰羽鶴每年飛越世界屋脊來到草原產卵,如今它們帶著幼鳥在草甸上尋找食物,準備十月時飛回南方過冬。

天地渺遠,身處其間只覺心胸豁然開朗,似乎超越了所有俗世的樊籠,甚至軀殼的羈絆,獨剩下悠然魂魄緩緩融入此間靈透的氣息中。

“喜歡這裏?”

“難忘。”慶娣低嘆,“這是你的家鄉呢。”

“再往前走半個小時有個泡子,那裏風景更好,我帶你去看看。”姜尚堯抱她上馬,心頭有些遺憾,八月底天涼了,不然……

慶娣在他懷裏扭動,“又亂-摸!”

“慶娣,那湖邊夏天的時候草長花香,也沒多少人去,你說——” 她轉眼看他,姜尚堯臉上並無絲毫尷尬和慚愧,反而眼睛發亮。

“你也知道現在天冷,我又才坐完月子,別指望我和你一起下水,還有那些……”她忍不住笑起來,“等明年夏天。”

他揚眉,咧開嘴開心地吆喝了一聲,狠踢了一下馬腹,伴著她的驚叫聲俯沖下丘陵。

晚上在大蒙古包裏,德勒格瑪的孫子布日固德送給小夫妻一把長弓。以往大草原上的生存利器如今演變為旅行者家中的裝飾品,四王子旗裏就有個針對游客的手工鋪子,但是布日固德送來的這把明顯更精致,用料也更考究。

喝了不少青稞酒的姜尚堯挽弓試了試,饒是他力大也不過半開而已,只見他瞇眼盯著跪坐於鋪墊上的慶娣,喊了聲“射”,弓弦嗡嗡,假作一支箭射了出去。

被他以那樣的目光緊鎖著,慶娣低聲啐了口,好在火光相映,也看不出她紅撲撲的臉有什麽特別。

只有小夫妻才明白的調笑話,主人自然不懂得其中含義,但是眼神繾綣纏綿的樣子任誰都看得出兩人情深。所以,在他們早早溜出去,回到自己的蒙古包時,老夫妻也只是理解地相視而笑。

夜晚的天更高,不似墨黑,倒像海水的深藍。

主人家臨時為他們支起的蒙古包略有些簡陋,地上鋪著氈墊,再加一層厚厚的羊皮褥子,老舊的楊木門微啟,慶娣靜靜聆聽草原的風聲。

“冷不冷?睡我身上來。”他將她摟緊了些。

“我想兒子了。”

“又疼了?”

這幾天慶娣漲奶的時候全靠姜尚堯施以援手,這時他的奉獻精神頓時激越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捏捏,慶娣立刻感覺峰尖接觸的底衣稍稍濕了些。

“要我幫忙嗎?”

“去你的。”慶娣捶他肩膀,接著被他按摩的力道逗引得低哼了數聲。

星光下,他眼底奕奕神采,“求我,慶娣。”

“才不求你,一肚子壞水。”她想起下午躲在草堆裏的事,臉一紅,準備起身找吸奶器。 他按住她不放,手掌施以懲罰。“我嘴巴累了,下午吸太……”

“你小聲點。”耳根泛起緋紅,慶娣掩住他半邊臉,“這麽靜,人家全聽見了。”

“好,我不出聲。”他低笑,埋臉親吻她的耳垂,誘-惑性的舌尖讓她克制不住顫抖,而在他的掌下,她萬分漲疼的位置也在渴求解脫。

“求你了,我真疼。”

“求誰呢?”他支起手臂看她,眼中笑意無限。

慶娣隨著他手指打轉的頻率輕-喘,闊野靜謐,她的喘息混合他的心跳,回應在她耳際,宛若天籟。在她準備開口時,他低下臉,若有若無的吻從她唇上浮掠而過,然後移向她顫抖著的,歡喜得似能發出尖叫的峰尖。

她攬住他的腦袋,手指在他發間穿梭,低聲喚他:“求你,我愛的,我愛了很久的……將來還要愛一輩子的……”

他捉住她的手,吸吮她的指尖,“慶娣……”

夜色更深,她一寸寸袒露在星光之下,他的目光一寸寸梭巡,又一寸寸回到她的臉龐,然後他的吻一寸寸依循之前目光的軌跡,一寸寸撫-慰她,發掘她的喜悅。“我愛的……愛了很久的……愛一輩子的……”

那頓歇的話語,是草原上最美麗的悠遠長調。

作者有話要說:能發吧,不鎖吧?

樓主:不好意思,之前發漏了一段,已經改過來了,希望大家讀的順暢~~~~

番外七

有競爭的地方就有謠言。

學院的女生出入有豪車接送已經司空見慣,但被接送的其中有一位是文學系的學姐,最重要的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學姐,這就不是等閑事了。

誰不知道大叔愛蘿莉?模樣嬌媚聲音嬌嗲的金吉拉才是上選,外貌無可取之處,只有勤奮一個優點的……那是工作犬!

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一致忽略了謠言的兩個中心人物一個並不是滿腦肥腸的大叔,一個絕對氣質出眾。

對於一部分人來說,她們只相信願意相信的,即使有人辟謠說男女主角已經拿了結婚證又怎麽樣?一定是女的活兒好,男的被魅惑了,不然為什麽滿園芳草,他連眼睛也不多掃一下?

周鈞聽到傳聞後怒極。他關註的重點不在於傳聞中慶娣與他同居,然後拋棄了他被煤老板包養最終上位的過程,他氣憤的是凡人們的無知!迪哥平凡的五官如果有化妝師的幫助,在高光下能煥發出怎樣的姿采,只有最專業的攝影師的眼睛才能發現。

適合光的皮膚,符合鬼佬口味的標準亞裔平板臉,天生屬於T臺的最佳比例身材,不需要任何技巧,能完美地通過眼睛表達情緒的攝影師的寵兒,她天賦的資本還沒有真正顯現,就在愛情中隕落了。

他扼腕,他對慶娣被詆毀容貌而不平,其實謠言開始到消失的過程中,當事人從未投入過一絲關註。

可以說,懷博鄴的一年是慶娣人生最大的挑戰。雖然有姥姥豐富的經驗做指導,有兩個媽媽從旁協助,但是子宮裏的細胞胚胎吸取她的養分緩緩發育為人,個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社會角色在婚後增加。作為妻子,她和姜尚堯的愛情是這個家庭中永動機一般的存在;作為母親,每一天她都能體會養育孩子的艱辛與驕傲;而身為女人,她又希望能堅持她的夢想,未來的某一天,能收獲到目標達成後的成就感。

媽媽回了老家照顧愛娣和糖妹,但姥姥和婆婆都在身邊,家裏的月嫂也一直沒有辭退,最重要的是因為有姜尚堯這個勤勞的工蜂,所以她有強大的經濟後盾支持。碩士生涯的三年,她不僅得到了導師的稱許,也有同學的友誼和認可,還完成了三套電視劇槍稿劇本——雖然稿費的數字被姜尚堯嘲笑。

她最大的煩惱是博鄴這孩子性格已見端倪,像個嚴肅的小老頭,沈穩有餘活潑不足——據姥姥說像姥爺,姜尚堯的姥爺當年從河北逃兵禍到濟西,帶的逃難物資不是家裏的腌肉和存糧,而是家傳的線裝書和一套金石刀具,姥姥遙想往事,樂不可支地講起姥爺娶她時賣掉了最後一顆好石頭換得兩個袁大頭才籌夠了聘禮,自立起門戶——姜家的遺傳因子太過強大,慶娣頭疼她該怎麽做才能讓兒子那張酷似他爹的英俊小臉蛋上多點單純的,哪怕單蠢也可以的笑容。

對於一個貪心的人來說,擁有這一切,慶娣自覺相當幸運。所以,為了工蜂這三年的勤奮和孤單淒涼,她也必須付出點什麽。

慶娣主動和姜尚堯談起畢業後的打算,她說想回濟西,計劃在省市電視臺找一份編劇工作。姜尚堯驚訝不已,論起文化氛圍和資源,還有影響力,京裏比任何地方都要具備優勢,他以為慶娣會不舍得回去,所以越到慶娣畢業在即的時刻,他越不想觸及這個敏感話題。

驚訝過去,是不眠的夜。早上起床後的慶娣艱難地邁著步子,萬分後悔。那個瘋子,表達喜悅和愛意的方式就是把她折騰一宿?

畢業在即,電影學院要求每年各院系畢業生聯合作業拍攝一個三十分鐘的短片,慶娣的劇本中選。

劇本講訴一個離婚後才發現已經懷孕的女人和一個未婚先孕的少女同居於一個屋檐下,從開始的互不理解到最後互相扶持的故事。配角有少婦出軌的前夫,少女不負責任的男友,還有房東老太太。

姜媽媽本色出演其中一配角,雖然前後只有三句對白,也樂得她一晚沒睡,來回默念。

姜尚堯這天從聞山趕回家——有老婆孩子的地方就是家——回家後發現守家門的只有一個保姆,姥姥老媽老婆孩子,連帶兩個月嫂,大隊人馬一早去了拍攝現場。

他趕到地頭,正逢他老媽其中一個出鏡機會——房東老太太在門口堵截到前來糾纏的女一號前夫,大罵著把他趕出去,接著上樓催租。

二貨瞠目結舌,讚說:“老當益壯!”

姜尚堯想起童年挨過的搟面棍子,頭皮微微發麻。發飆的老太太是不能直視的,他的目光轉而搜尋老婆,結果在攝影機後的人堆裏發現高挑的慶娣正在暈倒下去的身影。

姜媽媽的演技太不過關,again了無數次,烈日下暴曬許久的慶娣進了醫院。

在得知慶娣第二次懷孕的消息後,周鈞想到妊娠斑再次爬滿慶娣的鼻梁和雙頰就打冷戰。

“迪哥,你三十了,不是二十,嬌憨的雀斑少女形象不適合你。”馮少航鄙夷地連聲嘖嘖,周鈞深有同感。

“還有這腰!我費了多大的功夫才幫你減下來!”馮少航五官痛苦地皺起,好像地獄減肥的當事人是他一般。

“看看我的眼睛。”慶娣竭力想擺出鄭重的表情,但是控制不住地笑了。

她眼裏全是幸福。

不知是不是發育期心靈太缺少家庭溫暖的緣故,沈家兩姊妹鐘愛孩子。

慶娣還能生二胎,最多罰款就是了,愛娣可不行。黑子熱愛老婆和孩子的同時,也熱愛工作,所以小夫妻只有區糖糖一個寶寶。

區家老兩口最初有些不樂意,但每回一提起這茬,愛娣便連聲附和,甚至慫恿黑子辭了工作她來養活。老兩口沒處發洩,只能拿兒子出氣,鬧得多了,兒子借口工作忙,連門也不進,兩個老人這才消停下來。

接受了這輩子只有一個親孫女的現實,糖妹在他們眼裏儼若珍寶,再加上慶娣兩口生不出女兒,愛死了糖妹這個嘴甜舌滑的小東西,區糖糖的位置早已超越姜家長孫姜博鄴。

姜博鄴很是淡定,他一貫淡定,按他媽媽的話就是“崩潰了,禁欲系的面癱臉怎麽能出現在八歲孩子身上”?

姜博鄴是真不覺得被奪寵有什麽大不了,和小丫頭片子計較算什麽,也就弟弟廣鄴有時會冒點酸泡。廣鄴又是個面團性格,不記仇,糖妹笑瞇瞇賞他一塊草莓松餅,他立馬改變立場。

三個小家夥感情很好,特別博鄴和糖妹,兩人一間小學。雙方家長有志一同地認為孩子不能嬌慣,所以從一年級開始,博鄴就習慣了站在二班門口等糖妹放學一起回家。

女的都這樣,拖拖拉拉的,還不能催,催了她們會不高興,說你脾氣不好,不愛她們所以才沒耐心。有著急的功夫其實還不如瞄瞄她班上哪個妹子正點——姜博鄴成長日記其一。

“姜博鄴,你昨天為什麽不等我?害我到處找你。”

周末清早,區糖糖沖進來大嚷。

不敲門也就算了,“把門關上。”

“你在做什麽?”大白天關門絕對是在做壞事!區糖糖好奇,“這是什麽?”

“孫悟空。”姜博鄴低頭繼續捏黏土,“昨天我和孫媛媛說了有事先走,她沒告訴你?”

“好醜,我不喜歡孫悟空,你重新捏個吧。”區糖糖忘記了興師問罪的初衷。

“你讓開點,別打翻了顏料。”姜博鄴抽空白她一眼,“誰說送給你了?”

區糖糖往後退了一步,脖子伸出去半尺,眼饞地看了老半天,姜博鄴一回頭,差點撞上她的臉。

“博鄴哥哥,你手可真巧。”就這一會功夫,孫悟空單腳而立,手遮眉頭眺望遠方的神態已經活靈活現。區糖糖眼裏冒星星,諂媚地笑,“以前我怎麽沒發現呢?”

“訥於言而敏於行。”姜博鄴嘴上重覆媽媽的話,眼睛警惕地審視表妹。

女的誇你一定是要和你交換什麽,好像我媽,誇完我這句,跟著就讓我去洗車了,連工資也不給——姜博鄴成長日記其二。

果然,“博鄴哥哥,我喜歡喬巴,最好是拿針筒騎馴鹿的,對了,帽子一定要粉紅色!”

“我也喜歡喬巴。”門口童稚的聲音弱弱的聲明。

“廣鄴,來。”區糖糖一點也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

一個禍害沒走又來一個,還想著孫悟空上午完工呢,看來很玄。可五歲的弟弟邁著肥腿向他沖來,姜博鄴頓時沒了脾氣。“等我做完這個再做喬巴。兩個。”

糖妹願望達成,笑瞇了眼,想起昨天的事,問說:“你和孫媛媛說過了?哼,花癡妹,肯定只顧著看你去了。”

姜博鄴回想昨天孫媛媛仰望他,癡癡地,只差沒含大拇指的模樣,他鄭重地點點頭表示讚同。

“還沒說呢,昨天你去做什麽了。”

趁兩人沒註意,摸了一手黏土的姜廣鄴自覺太缺乏存在感,此時揚起臉向哥哥姐姐宣布:“昨天我哭了。”

“誰問你了?你哪天不哭?”糖妹捏他一把肥臉。

“我真哭了!哥哥,我昨天聽媽媽說、說要給我們生妹妹。”姜廣鄴癟了嘴。

區糖糖眨眨眼,張大嘴望向姜家老大,姜博鄴裝慣酷的面癱臉裂開,口裏能塞下一只雞蛋。

“我好想祖奶奶啊,”去年姥姥過世後,姜廣鄴一感覺被欺負了,就萬分想念他的祖奶奶。“我想離家出走。”

姜博鄴兇巴巴地嚇唬弟弟:“你敢!我把你賣去要飯!”

姜廣鄴的眼淚被嚇了回去,“那我……那我……”他想不出那他該怎麽辦了。

事實上,前一晚慶娣是和她男人談起最近身體不太對勁,結婚八年了,她盡管有過兩次經驗,仍舊拿不準,畢竟已經三十有六。姜尚堯驚恐多於驚喜,高齡產婦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流掉也太傷元氣。特別他聽出老婆懷有期待的語氣,如果一心想給他生女兒的老婆執拗性子發作,神也無法阻擋……可他回頭一想,假如四十出頭再次做爸爸,那也是極有面子的事。

姜尚堯心裏七上八下的,鬧不清該喜該憂,不過老婆的身體第一重要,所以周末清早,兩人一起去了醫院。

而夫妻倆都沒註意,跑來他們房間粘著要和媽媽睡的老二根本沒睡著,全聽見了。

姜博鄴抓抓頭皮,一個廣鄴已經夠煩的了,再來個只會哭的小東西……弟弟說完後一副保衛疆土不容侵犯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難道說:“廣鄴,哥哥教你怎麽換紙尿片和餵奶瓶好不好?”

廣鄴就等著掉眼淚呢。

他裝腔作勢地咳了下,趕巧奶奶在外面喊吃飯,姜博鄴心想救星終於到了。

吃過午飯,弟弟已經忘記了事關寵愛與否幸福與否的重大人生問題,姜博鄴卻有了對策,他把糖妹拉進自己房,繼續完成那件手工,一邊和表妹說話。

“昨天……上次我說的那個老爺爺又來找我了。”

區糖糖站起來,“你爺爺?”

聽見噓一聲,她回頭望向房門,覆又坐下。放低了音量問:“說什麽了?”

姜博鄴小學一年級開始沒有保姆及專車接送,也是從那時開始,有個相貌威嚴但笑容慈祥的老爺爺出現,常在放學後找他。

第一次他戒心滿滿的,就站在學校路邊和老爺子聊了幾句,聽對方講起他四歲的時候曾經見過一面,姜博鄴有些模糊的印象。後來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去咖啡館喝茶,或者吃披薩,還去過一次肯記。因為老爺子說和他爸爸有點誤會,勸他不要告訴人,小小年紀的姜博鄴有一種從事危險工作的刺激感,比如間諜。而且老爺子懂的真不少,有一回還跟他聊起了太陽系的形成和演化,姜博鄴大感投機。

這次老爺爺說他周日壽誕,想請小客人去原州玩,方便的話還請他帶上弟弟。姜博鄴早從父母說話裏不小心透露的蛛絲馬跡結合老爺子的表現推測出那神秘的身份。只不過他自認是好孩子,到現在也沒拿準去或不去,去的話和父母如何解釋,如何獲得同意呢?

區糖糖說:“要是你猜錯了怎麽辦?不是你爺爺,是騙子或是拐小孩子的,對了,還有可能是你爸爸的仇人!完了,電視上都這樣演的,綁架你然後剁掉手指頭,寄給姜叔叔管他要很多很多錢,最後把你和廣鄴殺了,丟進積沙河裏。慘了,將來我吃魚不小心吃到你怎麽辦?”

姜博鄴有翻白眼的沖動。“你直說你也想去就完事了。”

區糖糖取決不定,“你保證他是你爺爺?”

姜博鄴點頭。老爺爺的身份證他沒辦法看,但是看看司機的駕照還是有機會的。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麽和我爸媽說。”

“還說什麽?我們帶著廣鄴直接去就是了。”區糖糖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天才美少女啊,她握拳,成竹在胸般說道,“被發現了推給廣鄴,是他說要離家出走的,我們只不過不放心,護送他玩一圈。”

姜博鄴假裝沈思了一下,心想太棒了,我也是這樣計劃的,不過既然表妹率先提議了我就不多嘴了。他怕笑意滑出嘴角,謹慎地轉身向書桌,“那我先把孫悟空做好,送給爺爺的。”

女的不管漂不漂亮,先要學會裝傻。不過像我爸那樣長期被我媽忽悠的真傻帽,畢竟只是少數。唉,找個類似老媽的好老婆何其難也,任重道遠啊——姜博鄴成長日記其三。

——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慶娣第三個生兒子還是女兒,問他們夫妻兩個吧。

三十六歲生閨女的還有個——我老媽,雖然小時候見過爸爸媽媽打架,但是我的存在就證明了他們兩個感情有多好。O(∩_∩)O哈哈~

《何歡》到此終於結束了,開心,也有點不舍得。

前兩年讓心情灰常不好以至於停更的原因我差不多忘記了,所以還是姥姥那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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